第二章妻子和孩子

“我是不会再让你喝酒了，”亚瑟一把夺下高汶手里的酒瓶子，“至少在我的视野范围里。”

“什么？”高汶明显还恍惚着：“我听不清，大点声！”

“他说你是个蠢货。”帕西瓦尔接了一句。他靠上来，结实的手臂一把勒住高汶的脖子，把他拖出了亚瑟的视野，扎在人群中还对亚瑟说着：“与其让他和你打一架再喝，不如干脆让他喝死算了。”

兰斯洛特在一旁摇头，他没想到这个庆功宴居然能够连续举办两天。

亚瑟不是个享乐主义者，对于他来说，一个晚上的狂欢用于解压再合适不过了。

况且他昨天可是眼睁睁的看着高汶亲自动巡逻机的那个——随后高汶还吐了巡逻机一身！那个满载高汶呕吐物的巡逻机今天依旧坚持工作，把沿途看见它的人恶心坏了。

“叫你的骑士团一起出来酗酒，你是认真的吗？”莫嘉娜皱了皱眉，虽然她很高兴自己在受邀名单之列——能免费喝酒干吗不去？——但是她在约定时间之前到达酒吧，推开门就看到一个已经喝晕了的高汶。

“我又不知道他能连续两天喝得那么醉！”亚瑟辩解道，高汶已经摸到邻座美女身边搭讪了，一身酒气站都站不直的他当然不受美女的青睐，他平时搭讪的僚机帕西瓦尔也由于他个人形象太过猥琐所以装作不认识他了。

“他是高汶，我亲爱的弟弟，高汶的意思是沾酒就发疯，以及有酒就能一直疯。”莫嘉娜说，随后她瞅了瞅四周，压低声音问道：“又是梅林的问题吗？”

“上帝，”亚瑟把酒杯往吧台上一磕：“就不能有那么一个瞬间，我听不到他的名字和我的摆在一起吗？”

“你们结婚了，说到他就联想到你这不是应该的嘛。”莫嘉娜说，她丝毫不介意她弟弟的婚姻生活有多么惨淡，说实在的她还挺喜欢梅林的——她很久没见过亚瑟吃瘪了，而且还一连吃四年，“你不乐意离婚不就完了？”

“别想！”亚瑟说，“他以为我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吗？我可不会让他得逞。在把我们的婚姻生活视为儿戏之后，还想以刚离婚没有走出上一段感情为由拒绝结婚，他想得到是挺美。”

“你为什么在乎他怎么想？”莫嘉娜说，“虽然我很乐于看你过得不好，但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给自己找罪受，就为了把他拖下水——这会让别人严重怀疑我们彭德拉根家族的智商的。”

“你是说让我‘向前看’？”亚瑟冷哼，“在过了四年被自己的丈夫当成摆设家具挂件之后，‘向前看’？他当初就不该出来结婚祸害人，为什么同样是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他得益，我就要吃瘪？”

“反正我觉得你们俩都有病。”莫嘉娜耗完了她的耐心，撂下这句话喝酒去了。

作为唯一一个知道亚瑟和梅林关系其实并不好的人，她一点也不想让这糟心事儿影响她喝酒的心情，让这俩人互相作去呗，她很乐得看他们的结局。

亚瑟乐得清净了没几秒，兰斯洛特就走了过来。

“梅林呢？又在加班？”兰斯洛特说，“最近都没怎么见你们在一起。”

“啊？哦，嗯……是啊，他忙着、忙着……你懂得，那些瓶瓶罐罐的药的事情……”亚瑟挥手表示不要在意细节，心里咯噔一下，最难打发的人来了。

兰斯洛特在亚瑟认识梅林之前就是梅林的朋友了——说实在的“梅林有朋友”这件事情就够让亚瑟吃惊的了，不过知道那个人是兰斯洛特，他倒也不那么意外——所有认识兰斯洛特的人都是他的朋友。

他让他想起他少不更事的时候在学校欺负过的那些书呆子们——如果他知道他们以后会像梅林一样报复社会，他绝对会带他们出来呼吸新鲜空气，而不是在他们的书橱里塞满垃圾，或者嘲笑他们的投篮技术。

“你心情不好，你们吵架了？”兰斯洛特又问。

他不仅很了解梅林，也很了解亚瑟。毕竟他们高中开始就认识了，那时候的亚瑟已经渐渐的脱离了以前作死熊孩子的样子，变得有些吸引人了——无论是人格方面的，还是性方面的——亚瑟从不缺朋友，身边也常常桃花不断。

“呃，算是吧。”亚瑟敷衍道，他和梅林不说话则以，一说话必然是吵架。

“挺不错的，”兰斯洛特说，“我印象里梅林从来不和别人吵架。”

是啊是啊，亚瑟想，当初梅林的加分项里你的这句评价还占了挺大比重，但是你没告诉我“从不吵架”意味着“从不交谈”啊！

“这意味着他觉得你很重要。”兰斯洛特补上一句。

我死了梅林还要负责处理后事，水管坏了换一个就行了，我当然很重要——对比水管灯泡电话线的话。亚瑟在心里叹了口气，“说起来，兰斯，你平时都和梅林聊些什么？”

“也没什么特别的，”兰斯洛特耸肩说道，“无非就是平时的工作，前些日子看的书，还有以前的一些事情……哦，还有你。”

听到“你”这个字的时候亚瑟皱了皱眉，他不确定兰斯洛特是不是说了真话，毕竟梅林对他的生活漠不关心，不太可能私下里还会去打听他的事情。

他把这归结于兰斯洛特的温柔性格——他一定是以为亚瑟会介意他们的谈话中没有他这个丈夫，所以才信口说了胡话。又或是梅林其实并不想听，但兰斯洛特却执意要讲讲——这太符合兰斯洛特老好人的性格了。

但实际上亚瑟并不介意，他只是觉得梅林和兰斯洛特也许才更像一对——毕竟他们还有些共同话题，而他一找梅林说话，梅林就随便应付几句以求安宁了，久而久之他也就不去试图和梅林交流了。

为什么你不和梅林结婚，而放他出来祸害我？亚瑟很想这么问兰斯洛特。

“别在意，”兰斯洛特又说：“梅林的性格你还能不知道吗？他就是很别扭，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掏离婚协议书的时候有多直率就不说了，亚瑟苦笑。

“当然，”亚瑟有些郁闷，眼前这个男人显然比他更了解他的丈夫，这让他感到些许挫败——就像他试图攻陷一个久攻不下的城堡，却发现他的朋友早就在城楼上方和城主谈笑风生了，“他会的，况且我也不会想和他离婚的。”

他直视着兰斯洛特的双眼，传达着他的认真：“无论如何。”

“亚瑟！”莫嘉娜又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我亲爱的王子殿下，你手下的骑士你管不管了？”

“所以说别这么叫我了，”亚瑟的抗议向来都被当作耳旁风，“怎么了？”

“你看看，”莫嘉娜用手一指：“满地都是高汶。”

话说着，满地的高汶就齐齐向莫嘉娜攻了过来：“我又不是尸块，怎么可能满地都是啊？”

“他简直无处不在，”莫嘉娜说，“还让不让人安静的喝酒了！”

亚瑟在莫嘉娜的灼灼目光下，同兰斯洛特帕西瓦尔莱昂伊莲等人一起好不容易才止住了撒泼的高汶，让酒吧恢复了日常的宁静……好吧，起码他们又能听见酒吧老板精选的音乐了。

如果说除了梅林还有什么能让亚瑟头疼，那就是“王子殿下”这个称呼。

除了“王子殿下”外，这个外号还有很多的变体“亚瑟王子”“骑士王子”以及高汶那个神经病才敢叫的“公主殿下”——高汶是“圆桌骑士”警队里唯一能跑过亚瑟的人，至少他可以叫完之后撒腿就跑。

“哦，瞧瞧是谁的手机响了？”刚才还在众人的包围中挣扎的高汶果然像莫嘉娜说的那样无处不在，眼下他又溜到亚瑟跟前，悄无声息的摸走了亚瑟的手机。

“哇，让我猜猜。‘亲爱的亚瑟，你怎么还不回来，等你等的好焦心，爱你的，梅梅’。”高汶装模作样的念了起来，但实际上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只有锁屏密码——他当然不知道亚瑟的密码是什么，“看起来某人要挨老婆罚了。”

“闭嘴，高汶。”亚瑟没好气的抢回手机，他知道这不可能是梅林的短信——梅林从来都没给他发过短信。对外他的解释是“都是男人，知道和朋友聚会的时候被发短信催回家会多么没面子”，但实际上只是梅林不在乎。

他解开锁屏，发现一条彩信，发件人号码却有点像一般收广告的营销号码。

“让我看看！”高汶夺了手机跳到桌子上，用他高分贝的嗓门念着短信的内容：“‘敬爱的王子殿下’，修正，应该是公主殿下，‘几年不见，不知你过得怎样’，听起来像旧情人啊？”

“啧啧啧……”兰斯洛特摇着头一脸揶揄的看着亚瑟。

“给我下来！”亚瑟拽着高汶的裤子。

“嘿！不要那么热情！”高汶说：“我没带裤腰带！”

亚瑟一脸嫌弃的放开了手——他竟然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高汶的不要脸！

“咳咳，我继续，某人自重啊！自重！”高汶又念了起来，“‘我万分想念你，还有和你家人一起度过的时光，我非常期待和你的再次见面，希望你能给我我满意的答复。’见过家长的前任，亚瑟，你有大麻烦了。”

亚瑟跳上桌子抢过手机，心里一阵翻江倒海——是薇薇安？索菲亚？爱莲娜？还是米西安？不、他不记得把同性恋人带到家里去过——也许见过莫嘉娜的也算？

他不安的翻动着短信——自从和梅林结婚了之后，他再也没有联系过以前的恋人们了，一开始是想稳定下来，对婚姻忠诚，后来则是没了心思——他一心让梅林抓不住他的把柄离婚，又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放松？

如果真的是他的前任，恐怕梅林能从中找到有助于他离婚提议的蛛丝马迹。

“‘我希望你看了这个，不会拒绝我的请求，即使你放不下过去的一切，至少你会在乎孩子。’你还有个孩子？”高汶的脑袋从亚瑟的旁边伸了出来凑近屏幕：“这可麻烦了，某人可能要有家庭危机了！”

“什么孩子？”“孩子？”“私生子？”其他人听了也纷纷凑上来，试图从毛茸茸的头里找到一丝缝隙看一眼短信内容。

“不可能！”亚瑟说，“我一向很注意的，不可能有个孩子我还不知道！”他急切地往下翻着，然后，当他看到了孩子的照片，他呆住了。

“上帝啊。”他除了这句感叹，什么都说不出来——屏幕上有六七个大约在上小学的孩子，他们没穿衣服被绑的严严实实，身上有不同程度的伤痕，眼睛被蒙起来，嘴巴被塞住，好像经受了很残忍的折磨。

“这不是恶作剧，这是犯罪者的挑衅。”亚瑟心里一沉，现在没时间开玩笑了，他们必须尽快掌握线索救出这些孩子。

“太残忍了。”高汶的酒醒了一大半，他拉了拉衣服，“总之先回警局吧。”

“等一下，”莱昂说，他刚刚被挤到了另一边，只能反着看手机屏幕，“底下好像还有几行。”

亚瑟滑动着手机屏幕。

“‘妻子或是孩子，你选一个吧。来自你亲爱的三女神’。”

“什么意思？妻子是说梅林吗？”兰斯洛特问道，“三女神又是什么？”

“不可能的，”亚瑟觉得自己的头要炸开了，“三女神不可能再出现的？”

“那到底是什么？邪教组织吗？”

“大概是吧，我也不太清楚，”亚瑟说，“我只知道二十年前，三女神的头目以及跟随犯罪者已经全部落网了，他们不可能再出现了。”

“二十年前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我们还是孩子呢。”

“因为……”

“因为当年从三女神那里解救出来的孩子里，现在唯一能够正常生活的人只有我。”莫嘉娜站了出来，“亚瑟，你该工作了。”

“莫嘉娜，回家去。”亚瑟说，当年躺在病床上脆弱的好像随时都会死去的莫嘉娜又浮现在眼前，“高汶和帕西瓦尔，你们两个做你们最擅长的——从照片的蛛丝马迹里找出被困场所，争取尽快救出他们。其他人，回警局，我要调出二十年前关于三女神的所有档案，仔细研究，不许放过任何细节。”

“明白。”

“你呢？”莫嘉娜问。

“搞清楚他们要梅林做什么。”亚瑟说着，已经准备走出酒吧大门。

“祝你好运。”

亚瑟突然转过头来：“莫嘉娜，你……”

“我很好，”莫嘉娜说，带着她经常挂在脸上的笑容，“放心吧。”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亚瑟许诺到，“我不会让任何人受到伤害了。”

几乎要和病床融为一体的苍白的莫嘉娜，那些伤痕累累的孩子们，瞬间老了十岁的乌瑟，还有只能坐在病床外，看着穿白色衣服的人在自己眼前走来走去却什么也做不到……

亚瑟回了回神，指纹解锁了自动驾驶。

梅林，你到底做了什么？